□本报记者 张凌之 徐金忠

　　日前多份公告的发布，让个人系公募淳厚基金的内部纷争大白于天下。

　　淳厚基金的问题涉及公司股权转让、二股东身份等方面的违规操作。这些违规行为直接引来监管方面关注，公司及公司董事长遭监管处罚，直接导致公司董事会无奈“消失”。

　　淳厚基金此番暴露的问题，让业内人士颇感惋惜。在个人系公募机构中，淳厚基金属于业务发展较为突出的公司之一。此番爆出上述违规行为，也让个人系公募机构发展命途多舛的问题成为行业讨论的焦点。

　　个人系公募机构发展已经十个年头。目前来看，其发展仍未形成鲜明的优势，反而容易成为股权纷争、业务违规等的温床。在整个公募行业步入拼平台、拼系统的发展新阶段，个人系公募机构路在何方？业内呼吁，除了公司自身调整发展布局的措施之外，期待个人系公募机构在退出、转让等方面进行新探索，以便优化行业资源配置。

　　“好苗子”陷入纷争

　　日前，淳厚基金旗下公募产品2024年半年报披露了两条关于基金管理人及其高级管理人员受稽查或处罚等情况，分别涉及淳厚基金以及淳厚基金董事长贾红波。

　　公告显示，淳厚基金董事长贾红波早在今年3月18日就被监管机构认定为行业不适当人员，且根据相关法规及公司制度要求，被暂停其在公司的董事长、董事职权。《证券投资基金信息披露内容与格式准则第2号<年度报告的内容与格式>》中“重要提示”部分的要求表述“董事长签发”，事实上已无法在该公司旗下产品的半年报中有效满足。       

　　贾红波遭处罚的原因是未依法履行股权事务管理义务，在已知悉公司相关股权变动的情况下，未能准确判断股东对公司经营管理的影响并依法及时报告相关信息。上述情况同样导致淳厚基金自3月18日起进行三个月整改，基金管理人因此受到责令改正，并且整改期间暂停公募基金产品注册申请及新增私募资管计划备案的处罚。

　　此外，淳厚基金在《关于淳厚基金涉及二股东柳志伟三重身份及有关情况的澄清公告》中表示，公司确有发现二股东柳志伟具有三重身份的切实有效证据线索。结合公开信息，其确系涉嫌利用多重身份进行司法套利、监管套利等一系列较为严重的违法违规行为。淳厚基金表示，4月24日公司已将上述证据线索及有关情况整理后正式向监管机构提交了相关报告，待监管机构进一步查证核实及出具处理意见。

　　淳厚基金此次暴露的问题，最终结论尚待监管机构定性。但是，作为个人系公募机构的“好苗子”，陷入如此尴尬境遇，让行业颇感惋惜。Wind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二季度末，淳厚基金的公募非货管理规模达到352.94亿元，在个人系公募机构中排名第6位。“淳厚基金旗下产品的业绩表现相对不错。对其持有人来讲，持有体验和持有收益较好。”有第三方基金销售机构人士表示。

　　事实上，近年来陷入发展困境的个人系公募机构远非淳厚基金一家。最新披露的基金半年报显示，明亚基金在4月9日被深圳证监局采取责令改正并暂停新增私募资管产品备案3个月的行政监管措施，遭罚原因包括：该公司单一资管计划产品由委托人推荐投资顾问，根据投资顾问的建议进行投资，存在“由委托人或其指定第三方下达投资指令或者提供具体投资标的等实质性投资建议”的情形；集合资产管理计划B成立于2021年12月，委托人为两只私募证券投资基金，经核查，两只私募基金穿透后的资金来源方与资管计划投资债券的发行人具有关联关系，基金公司未对两只私募基金的真实资金来源情况予以关注；未按时向监管部门报备高管变更。

　　发展后劲严重不足

　　2014年6月证监会印发《关于大力推进证券投资基金行业创新发展的意见》，宣布放宽基金行业准入门槛，允许民营资本、专业人士等各类主体设立基金公司。2015年3月，泓德基金成立，是我国第一家自然人控股的公募基金公司，即首家个人系公募机构。从政策放宽至今已10年有余，从第一家个人系公募机构成立至今已经超过9年。但是，从目前数据来看，个人系公募机构的发展“命途多舛”。

　　从总规模来看，截至2024年上半年末，和煦智远基金、易米基金等个人系公募机构的规模均不到10亿元。其中，兴合基金、凯石基金、明亚基金总规模均不足5亿元。另外，汇泉基金、恒越基金、达诚基金、东方阿尔法基金、尚正基金、同泰基金、百嘉基金、兴华基金等规模均不足100亿元。

　　而且，大量的个人系公募机构发展后劲严重不足。不少个人系公募机构连续多年一基未发。数据显示，截至9月6日，凯石基金在过去四年中无新基金成立。其网站显示，该公募旗下共有凯石澜龙头经济一年持有期混合、凯石岐短债两只基金，分别成立于2018年12月和2020年1月。此外，还有多家个人系公募机构近一年没有新产品成立。而且这些机构还因为基金经理出走等原因，出现了管理规模的大幅下滑。例如，由于丘栋荣的离职，中庚基金的管理规模已从2023年底的303.63亿元直接下滑至2024年上半年末的189.72亿元。

　　“100亿元的规模是个人系公募的盈亏门槛。”一家个人系公募机构高管对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相比私募，公募基金的运营成本要高很多，人员成本、系统运营成本、销售渠道费用等，净利润在3000万元左右才有可能覆盖这些成本。此外，作为个人系公募，分给渠道的尾随佣金比例更高，因此，需要100亿元左右的规模才能保证公司实现盈利。”

　　如此看来，尽管有鹏扬基金、泓德基金、睿远基金等发展情况较好的个人系公募机构，但大部分个人系公募的首要问题仍然是“活下去”。

　　“近两年，生存问题已经成为个人系公募不得不直面的问题。”一位小型基金公司的高管直言。“市场持续震荡，权益类产品难以销售，这对个人系公募来说尤为严重，因为它们自身的资金不足，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品牌影响力来吸引投资者，在市场震荡的情况下，业绩下滑让它们雪上加霜。除了业绩压力，人才流失也是导致个人系公募陷于困境的原因。在行业处于低谷期，遭遇资金链紧张等经营问题，部分基金经理为了追求更好的职业发展而离职，包括核心管理层人员的离任，都会给公司造成不小的影响。而负面舆情频发，会进一步加剧投资者的不信任，加剧其生存的难度。”华南一位资深基金研究人士道出了个人系公募当前面临的重重困境。

　　探索更多特色化路径

　　不论是为了“活下去”，还是要“更好地活下去”，个人系公募机构仍然在多方寻找特色化的发展路径。

　　“根据当前市场环境，不少个人系公募正在寻求突围、破局之路。一方面，要做出符合自身资源禀赋的布局安排；同时，面对激烈的竞争，不少公司也在重新审视其业务模式或产品策略。”北京一位资深基金研究人士表示，相较于大型基金公司业务的“大而全”，中小型的个人系公募应采取差异化打法，走精品化、特色化道路；“个人系公募需要找到自身的优势和特点，做好长期战略规划，并保持定力，逐步形成业务长板。此外，对于无法走出差异化道路的机构，则需要通过专注投研做出业绩，形成品牌效应，打造好口碑，自然可以吸引来市场资金”。

　　“个人系公募还需要在公司平台上多花功夫，毕竟投资策略的落地不是靠基金经理一个人就能实现。另外，要想在同质化严重的公募行业崭露头角，重点发展特色优势或许是一条个人系公募的突围之路。”上海一位基金评价人士表示。

　　除此之外，业内也呼吁对个人系公募在股权转让、有序退出等方面的政策探索。

　　事实上，已有个人系公募机构由于业绩不佳、管理规模上不去，大股东谋划卖出基金公司股权。2021年，上海某个人系公募机构多名股东将股权质押给地方国资，或正在推进股权收购事项，当年，当地政府披露的国有资产管理情况报告也透露了收购该基金公司的相关事宜。

　　但是，这一条路显然走不通。2022年6月20日起实施的《关于实施<公开募集证券投资基金管理人监督管理办法>有关问题的规定》第九条指出，基金管理公司主要股东为自然人的，该自然人的股权转让对象仅限于该公司其他股东、符合条件的自然人、员工持股平台；基金管理公司第一大股东为自然人的，不得变更为非自然人。       

　　由此，对于个人系公募机构更现实的考虑，还是要落实在激励机制上。

　　“与传统公募机构相比，个人系公募的优势主要体现在股权结构合理、激励机制灵活、决策机制高效。”北京一位个人系公募机构高管建议，通过核心人员持股和股权激励计划，将专业人才和公司发展、持有人利益深度捆绑，使股东与管理层追求的目标高度一致，这样更有利于个人系公募的长远发展。

　　但是，业内人士也表示，个人系公募股权处置能与核心人员激励、公司员工持股等有机结合，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也应探索个人系公募股权的多样化处置。

　　“从现实的案例来看，对于个人系公募股权的诸多限制，堵住了‘倒卖牌照谋利’等非法行为，但同时股权私下转让等违规行为屡禁不止，行业内同时存在着大量的股权代持、‘假激励真转让’等灰色地带。一旦上述行为演变为股权纷争，基金公司陷入‘内斗’，对于其产品的持有人来讲将会形成巨大的风险。”一位个人系公募机构督察长表示。

　　因此，行业法律人士建议，可以对个人系公募的股权处置进行创新探索。“比如，在全流程纳入监管的前提下，试点股权受让方资质的定向宽松，公募姓公，因此要对受让方资质严格把控，但各类机构应该被纳入可能的转让对象范围之内。此外，在保障持有人利益的前提下，也应该探索个人系公募牌照的注销退出等政策创新，基金产品清盘已经形成规范程序，基金公司也应该有清退路径。这样做，一来是优化行业资源，给个人系公募更多的进退选择；二来是破除公募‘牌照资源’的怪圈，配合公募牌照的正常有序申领，个人系公募的牌照不再奇货可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牌照资源的炒作。”该法律人士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