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渝川

　　捕鲸业是19世纪美国的核心产业之一，一直到19世纪后期才逐渐被纺织业所替代。有意思的是，作为一个在16世纪才兴起的产业，捕鲸业的投资模式与我们今天所熟悉的风投基金非常接近，收益分配也类似。

　　17世纪至18世纪，英国人、荷兰人以及北欧国家的水手积极从事捕鲸业。到19世纪，美国已成为行业领导者，占据全球捕鲸船只的3/4。美国捕鲸业之所以领先，“来自各种因素的混合，包括通过经纪人、船长和船员的人力资本实现的创业和管理”，比如船舶设计等技术创新以及独树一帜的奖金分配方式。

　　捕鲸业与风投业

　　之所以说捕鲸业与风投基金相似，是因为这两个行业失败的次数多，但少量成功的长尾带来的显著收益足以抵消亏损投资。作者在书中援引《1878年美国捕鲸业历史》提供的捕鲸行业的盈利状况，与风投业1981年-2006年的收益率等数据进行对照，来证实他的观点。

　　捕鲸业兴起后，近海沿岸水域虽然风险低，但那里的鲸鱼很快就被捕杀殆尽。所以，捕鲸船只不得已只能到大西洋深处甚至到北太平洋、南太平洋去捕鲸。19世纪50年代，一次捕鲸航行平均耗时3.6年。

　　鲸鱼的潜在价值巨大，鲸脑油、鲸油、鲸骨都可以带来巨大的利润。据统计，在19世纪50年代，捕鲸船队每年的收入能占到船队资本价值的50%左右，资产回报率相当可观。当然，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那样，捕鲸行动往往空手而归或收获寥寥，“一次失败的航行会使船长遭受类似现代创业失败的所有耻辱。”

　　19世纪捕鲸业的融资方式与现代风投非常相似。捕鲸资金由富裕的个人投资者提供，投资者并不了解捕鲸的路线和目的地，也没有经验去雇佣船长和组织船员。他们一般是将资金交给充当中介的捕鲸经纪人，并占有捕鲸船相当部分的股份，而船长和船员会通过一套分成系统来建立分红支付机制。投资前，捕鲸经纪人会对船长、船员的资质等各方面情况展开尽职调查。

　　在捕鲸船航行的整个生命周期中，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包括建造或改装船舶以及持续补给。当时美国的银行高管扮演捕鲸经纪人的角色，他们负责吸引资金并为投资者提供投资机会。为了对冲捕鲸过程中的意外风险，一般还会购买保险。《风投》一书中详细叙述了捕鲸业运作过程中经纪人开展尽职调查、通信监督的情况。很多时候，经纪人自身也会购入捕鲸船的部分股份，还会通过持续再生投资来扩大收益。

　　在投资过程中，选对捕鲸船队相当关键。因为不同船队的利润率相差很大，少部分船队的利润可以超过50%，甚至还出现过一艘捕鲸船在6个月的航行中获得3000%利润的情况。总体来说，通过复合式投资，捕鲸业带给投资者的利润要远远高于同期纽约证交所的复合年收益。《风投》一书中还解释了美国19世纪捕鲸业企业建立起的船长和船员的分红机制，也很接近于现代风投所支持的创业公司。

　　捕鲸业与风投业的另一些高度相似之处在于风险的周期化，即行业会反复出现繁荣和萧条期。

　　美国风投的发展历程

　　在美国，风投业历史悠久。作者之所以浓墨重彩地描绘19世纪的捕鲸业，是因为该行业的运作方式深刻地影响了之后美国甚至全球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投资领域，尤其是风险投资的框架和模式。捕鲸资本的提供者和企业家之间的契约型关系，与20世纪后期兴起的资本支持科技创新企业崛起的模式，几乎如出一辙。

　　19世纪晚期，一些有远见的投资者不仅仅涉足于开始步入黄昏的捕鲸业，而是有意进行多元化尝试，如棉花、银行、铁路等行业。事实上，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棉纺织业正是因为资本的注入，快速进行技术模仿并投资新技术，该行业在很短时间内赶超英国等其他国家。书中以具体实例介绍了当时的美国棉纺织业和铁路业是如何通过金融中介引入风险资本，并形成地理上的集群效应，然后抱团式崛起。此后，美国的电气、电力行业也纷纷效仿棉纺织业和铁路业，引入资本，进一步理顺了金融与管理之间的关系。

　　20世纪可谓风投的世纪。在美国旧金山等地区，富有的天使投资者、教育工作者和企业家之间保持着密切互动，孵化出许多后来的知名企业。这也奠定了风险投资家的雏形。在当时，美国老一代金融家族逐渐迎来第一代创业者退休，其子女并不热衷于经营商业，于是出现越来越多的家族办公室和家族基金，通过支持慈善事业获取知名度，并通过投资新兴产业来实现家族财富的保值增值。

　　二战结束后，战争期间的科研成果被集中投入民用，尽管当时有限合伙制还没有成为风投的通用形式，但私人资本投资支持创业企业已经有了可循的惯用模式。后来的复印机巨头施乐当初正是因为没钱才持续“难产”，在获得风投资本注资后，顺利地将静电复印机模型转化为商业现实。

　　20世纪50年代以后，有限合伙制逐渐普及，为科技创新企业的第一轮“井喷”创造条件，硅谷得以出现。书中介绍了阿瑟·洛克、汤姆·珀金斯、唐·瓦伦丁为代表的风投家，他们对于硅谷风险投资的发育成熟起了重要作用。20世纪80年代以后，企业风投蔚然成风。

　　20世纪90年代，新一轮科技革命潮涌，直接促成了之后的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这期间，美国以及世界其他一些国家有关网络科技的专利申请大幅增长，这让风险资本可以挑选到非常优秀的申请者，其中的部分佼佼者也确实成长为诸如谷歌、亚马逊、脸书、爱彼迎等新一代科技巨头。

　　反过来，互联网科技企业又将自己获得的资源，以风险投资以及并购整合的方式，进一步点燃了科技创新领域的热情。虽然这其中经常出现泡沫，但投资者确实能够如同多年前投资捕鲸业的前辈那样，通过长尾投资组合获得具有吸引力的整体回报。

　　可以说，正是因为风险投资的存在，人类社会才得以加速步入信息科技社会、互联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