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龙川 

　　200多年来，纽约证交所几乎垄断了美国的股票交易。在2012年以前，纽约证交所很大程度上延续了近代以来交易所的传统。20世纪晚期，技术发展使得纽约证交所的“做市”方式显得落伍，纳斯达克强势崛起。

　　纳斯达克从未有过任何现实的交易平台，只发生和存在于计算机网络中。同样，纳斯达克的虚拟交易中，做市商也从未现实地在场，人们远程进行高频度的电子化交易。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宗教学系教授马克·泰勒在其所著的《为什么速度越快，时间越少》一书中指出，当今全球联网的金融市场抹除了市场流动的物理感觉，“金融市场中高速、大批量交易的盛行，虚拟与真实的分离达到了高峰”，“金融资本主义中货币符号的价值已经不再取决于与真实商品、产品或资产的关系，而是取决于与其他金融符号的关系，比如货币、期权、期货、各种金融衍生工具、信贷、抵押担保债券、比特币”。

　　高频交易时代，交易商可以以“动量效应”引导投资者，即发出高速交易指令，但故意不予执行。这类操作方式很多情况下无法与正常交易区别。而高速、高频交易造成市场波动性增大，已经促使欧盟在内的一些地区和国家采取了限制措施。尽管如此，网络交易太快，哪怕是通过强制断路器暂停交易，“在一个以纳秒为单位的世界里”，也很可能是无济于事的。依照马克·泰勒的观点，金融市场、社交网络、继续投入到投资中的其他新技术，形成了一个自我增强的循环网络，让交易规模扩大的同时变得更复杂化，对此监管部门需要拿出更具适应性的监管思路，有效平抑市场的波动性。

　　书作者梳理了自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以来的思想史，展示了不同行业在近代和现代社会的发展轨迹，深刻分析了几百年来在生活、生活的几乎所有方面，技术崇拜所创造的速度痴迷。“技术被社会、政治以及经济和金融的力量驱动，同时，技术也被特殊的价值观塑造，这种特殊的价值观拥有一个漫长却常常隐匿的世界”。

　　现代化某种程度上就是速度、就是加速。从近代以来，越往后，人们就越来越难以容忍慢。19世纪的欧洲和美国掀起了铁路建设热潮以及电力应用狂潮，马克思就曾将铁路运输描写为“用时间消灭空间”。铁路干线的铺设，让越来越多的地区、城市甚至乡村都被纳入工业化体系，时间变得更具价值，人们必须主动或者被动的适应相比过去更快的生活。19世纪末、20世纪初之所以欧洲会涌现出许多杰出的艺术家和作家，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更快的节奏让本来适应于缓慢生活的他们（她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心理负荷。这本书指出，速度会模糊、分裂注意力和感觉，所以才涌现出印象派、新印象派、立体主义等一系列的艺术创新。

　　当然，在购物尤其是食品消费领域，似乎不能说明“更快的总是更好”。食品工业在20世纪的巨大成功，是以工业国家出现极其普遍的肥胖问题为代价的。书中讨论了电讯、电信技术的发展对于金融市场带来的深刻影响，具体来说，就是“改变了投机性投资者交易的方式”。随着金融市场的扩张、加速，市场波动性增强，管理风险的能力变得更重要，经济学在20世纪更加积极的与物理学和数学融合，而很大程度上脱离了这一子学科过去所归属的自然哲学。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让“更快的总是更好”更加令人们深信不疑。信息技术的加快引发了所谓的“数据爆炸”，越来越多的数据，就需要越来迅捷的数据采集和分析。数据垄断不同于20世纪初的工业垄断，几乎渗透到了民众生活、工作乃至个人私密的所有领域。必须引起注意的是，数据垄断企业而今还在斥资大力支持发展神经科学、脑科学等可以帮助强化其垄断支配地位的学科，其目标显然是让消费者大众“心灵的去程序化”。

　　作者指出，我们追求的更快速度，随着网络的扩展和连接性的增加，速度接近极限，不仅已经严重的透支资源、环境，而可能使得我们在富足和快乐的虚幻中走向更大的危机。本书强调，速度、加速带来的价值观如个人主义、竞争、效用、简单性、选择、忙碌、过剩、增长，长期压制了整体、关系、共同体、合作、慷慨、耐心、审慎、复杂性、不确定性、休闲、反思等价值观，而今是时候振兴后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