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宏 

　　金融行业有句老话：“永远不要和央行作对”。但作为行业周期性很强的现任美国总统和前房地产开发商，特朗普却不信邪，在过去半年里时不时就在社交媒体上胖揍美联储一顿。从美国的加息路径看，特朗普的霸凌行动还很有可能起到了效果，一直宣称坚守“央行独立”原则已经开始认怂。

　　执掌货币政策的央行是骄傲的，作为全球四大央行之首的美联储更是如此。美联储一直秉持着“央行独立”的原则，即认为拥有不接受来自政府的指令，也不必与政府协商，无条件地拥有自主决定维持或变更现行货币政策的权力。

　　不过近来美联储的这种骄傲却遭到来自不按套路出牌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的连续攻击。在特朗普眼里，美联储的一些行为比那些“偷走美国工作岗位”的贸易伙伴还要“坏的多”。他不止一次抨击美联储加息是“疯狂之举”，此举是在破坏美国经济。

　　特朗普甚至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美联储主席杰伊·鲍威尔，虽然他在今年2月选择鲍威尔担任此职，但他对于这项任命“一点也不高兴”。此外，特朗普还任命了美联储理事会另外三名成员中的两名：兰道·夸尔斯与理查德·克拉里达，但特朗普认为“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特朗普口中的“错误的事”指的是美联储加息以及由此导致的美元走强。他公开表示强势美元令美国处于不利位置。他还对美联储的货币紧缩表达了不满，担心这将对美国经济和竞争力带来潜在影响。特朗普认为美联储已经失控，连续加息是一项“荒谬”的政策，加大了政府为不断扩大的赤字的融资成本，每加一次息就耗掉500亿美元预算。

　　特朗普的言论违背了美国总统不评论美联储政策和美元汇率的惯例，也偏离了白宫不具体评判货币政策的传统。不过鉴于特朗普在过去近两年多的时间里已经打破了不少传统，此举也并不完全意外。

　　真正有趣的是美联储对于特朗普攻击的回应。美联储在过去将近3年的时间里一直致力于推动将利率从危机时期的创纪录低位，调升至更适合健康经济发展的水平，特朗普入主白宫也没有打断这一进程。不过美联储却遇到了新问题，即来自白宫并不友好的态度。年初美联储主席耶伦在任期结束时并没有被续聘，新主席鲍威尔上台后也继续成为靶子。

　　在连续承受抨击后，美联储秉承的“央行独立”的骄傲，在特朗普的“怒与火”中褪色。比起之前表达支持升息来，美联储目前的立场已经转为“鸽派”。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12月初的讲话中改变了他对美国货币政策的论调，指出美国利率仅“略低于”对增长和通货膨胀的影响，属于中性水平。美联储强调他们的货币政策没有“预定轨道”，之前该机构长期以来一直告诉市场，未来可能继续渐进式加息，现在他们正准备收回这一指引。这种转变被市场解读为美联储向白宫竖起了“白旗”。

　　事实上，美联储的加息选择并没有像特朗普说的那么不堪。从2015年12月起，随着美联储在时隔十年后重新打开加息通道，宽松就渐行渐远，至今已加息八次。这个数字虽然看上去不少，但如果放在美联储的货币史上考量，目前的加息之路或许刚走了一半，让黄金承压的日子往后还有很长。毕竟在一次加息周期中，加息通常表现为连续加息，而非一次上调息率至目标利率。美联储采取逐步加息能给予市场一定的缓冲时间，避免快速减少流动性所带来经济冲击，同时在加息过程中，美联储亦可同时观察经济发展状况，一旦出现超预期的市场波动或经济效应，则可以及时停止，甚至改变货币政策方向。

　　在美联储过去的5次加息周期里，平均每轮连续加息次数为11次，这说明目前的加息进程还没有达到平均数。即使12月19日美联储再次加息，也是第九次而已。在还没到平均数的情况下提前释放“鸽派”言论，很难说不是受到来自白宫压力的结果。这种在和白宫的对峙中，美联储处于下风的情况放在20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1996年1月当克林顿二次竞选美国总统时，美国人还感叹“谁是美国总统不重要，重要的是格林斯潘是美联储主席”。

　　目前美国宏观经济形势表现良好，本来加息有很大概率按照预测进行下去，之前市场也普遍预测美联储还会在明年加息三次，2020年加息一次，但随着来自白宫压力的增大，目前市场预测美联储也在对未来加息频率做“减法”。尤其考虑到2020年又是美国大选年，按照过去经验推测，特朗普不会让美联储安宁。

　　或许“央行独立”的骄傲时代已经过去，美联储并非最落寞的一家。就在美联储发布12月份议息会议公报的前一周，印度央行行长乌尔吉特·帕特尔突然辞职。此前他与印度总理莫迪在央行独立性和印度金融业的未来发展问题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他也成为莫迪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赶走的第二位印度央行行长。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日子虽然比不上前辈格林斯潘，但比同行帕特尔还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