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 刘奥南

　继1995年英国巴林银行亏损14亿美元、2002年联合爱尔兰银行亏损7.5亿美元、2007年摩根士丹利亏损94亿美元、2008年法国兴业银行亏损71.6亿美元、2011年瑞士银行亏损23亿美元等系列风险事件后，日前摩根大通20亿美元巨亏再次震撼全球。银行业衍生品交易为何一再覆辙重蹈？中国衍生品市场会不会遭遇投资银行“大亏”？这都值得认真思考。

　“避险变冒险，投资变投机”

　“规避风险”本是金融机构参与衍生品交易的目的，以衍生工具对冲投资风险，因此真正的对冲避险并不依赖对后市的方向判断。虽然摩根大通数月前一再指示交易员开展可规避欧债危机深化风险的交易，其官方表态也称，衍生品交易旨在通过对CDS指数CDX的长期合约做多、短期合约做空来对冲其投资资产的风险敞口。但该行并未直接做空CDX指数对应的债券或购买相关债券的CDS，相反却下注CDS指数期限曲线的波动率。在这种flattener策略下，CDS走势小幅波动对其风险敞口影响相对中性，一旦经济形势恶化，CDS大幅震荡则可以大有斩获。

　然而主刀该交易的该行风控部门“首席投资办公室”，近年来早已蜕变为操纵银行大额资金的“首席投机办公室”。当发现局势发展背离预期方向时，为了维持既定机制，该行不得不一再单向加大头寸。这种异动引来大批对冲基金的嗜血围猎而导致巨亏。事实证明，上述策略实际依赖看空后市、押赌危机陡然深化来投机获利。资本的天性就是追逐利润。正如美参议院永久调查分委会主席莱文公开声明，“摩根大通的巨亏再次证明银行所说的‘避险’通常都是风险的赌博”。

　投资银行的风险案例中，不断重复着“暴利—特权—失控—巨亏”的怪圈。如“投资神童”尼克·利森，26岁就担任巴林银行新加坡货币交易所市场经理，仅1993年就为该行赢利1000万英镑，相当于该行全年利润的十分之一，此后越权投机日经225指数期货巨亏，导致百年老店毁于一旦。联合爱尔兰银行的鲁斯纳克与另一同事每年为该行赚取近1000万美元，后因越权交易令这家爱尔兰最大的商业银行风雨飘摇……及至摩根大通的“伦敦鲸”伊科西尔，近年来每年为该行大赚约1亿美元。他们都是名声显赫的交易高手。

　正是出于对交易高手的宠信和宽容，法国兴业银行“电脑天才”凯维埃尔轻易绕过五重安全控制系统，躲过由2000多人组成的庞大监控队伍，挪用巨资越权豪赌欧洲股指期货。而摩根大通的赌局亦由其头号干将“伦敦鲸”伊科西尔操盘。他曾带领该行成功规避2008年金融风暴。摩根大通CEO杰米·戴蒙甚至亲自出马，多次称媒体有关“伦敦鲸”交易头寸的报道是“茶杯里的风暴”，指责媒体“小题大做”。纵观各家投资银行的盈亏历程，交易高手往往成为风险之源，明星辉煌往往拉开悲剧序幕。

　监管无法应对场外复杂衍生品

　截至5月13日，摩根大通CEO杰米·戴蒙在电视节目中公开“认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尚未对其展开正式调查，仅初步介入了取证阶段。次贷危机后，美国于2010年颁布了号称大萧条以来最全面最严厉的《多德—弗兰克法案》，首次将场外衍生产品纳入金融监管。然而时至今日，投资银行等金融机构依然我行我素，依靠各自开发的数学模型从事高风险衍生品交易。究其原因，归根结底在于“场外”和“复杂”。

　《多德—弗兰克法案》核心内容之一，即倡导银行业限制自营业务、防止过度投机、降低系统性风险的“沃克尔规则”至今尚未实施。一方面由于投资银行利益集团坚决抵制，共和党国会作梗，更深层次则在于复杂衍生品场外交易监管面临技术和人才瓶颈，连何为银行业“自营交易”都难以明确定义。虽然最佳解决方案是“让老鼠来当猫”，但现实中金融人才被高薪吸引而“宁当老鼠不当猫”，致使监管者对场外复杂衍生品望洋兴叹力不从心。“小摩大亏”再次暴露美国金融监管无法早期发现复杂衍生品违规操作，更无力及时开展科学合理的管控和查处。无奈之下5月10日美联储和其他金融监管机构发布正式澄清公告称，“允许华尔街银行再花两年时间来完全遵守沃克尔规则”。

　国内银行衍生品

　不存在违规交易空间

　不能说中国金融监管能力超过美国，但衍生品市场监管基本符合中国国情，监管与市场发展相适应，因此，中国衍生品市场不存在银行业衍生品违规交易空间。

　首先，中国目前不存在复杂衍生品，更不允许衍生品场外交易。中国期货市场每项新产品开发，都必须服从实体经济的需要而绝非为了金融机构的赢利，并都必须经过长期的精心设计和必要的仿真交易，品种合约和交易规则都要经过严格的论证、测试和逐级审批。中国衍生品监管的基本思路就是：管不好就别上市。

　其次，简单衍生品的场内交易，使期货交易所得以实施有效监控。依据证监会各项交易指引、期货合约和适当性投资者、开户编码、保证金、限仓、持仓报告、当日无负债、强平强减、前端监控等系列风控制度，交易所能够先期发现并及时处置过度投机行为。而优势互补并相互制约的“五位一体”市场监管体系，更使违规交易无处遁形。

　最后，违规交易代价惨痛，令衍生品市场各参与主体望而生畏。1995年“327”事件，直接导致国债期货停止交易，导致中国期货市场十年清理整顿，50多家交易所减为3家，50多个上市品种压缩为12个，800多家期货公司仅剩下180多家，交易量年均递减30％左右。违规交易在中国衍生品市场没有赢家，期货业协会、交易所、期货公司、投资者的自律机制均背负着难以承受的违规成本。

　因此，银行业入市受到银监会和证监会的双重监管，其交易品种、类型、方式、策略、头寸都将有严格的限制。加上中外金融机构的经验教训，“小摩大亏”不会在中国衍生品市场上演。